我還挺會烤雞腿的。當家裡餐桌上出現烤雞腿時，女兒們總特別開心。但隨著一歲半的小女兒身量跟食量一天天長大，烤雞腿這道「名菜」開始出了一點問題：烤箱一次只放得下三隻雞腿，但家裡總共有四個人啊！我與妻子很自然的選擇少吃一點，讓孩子可以開心享用美食。

　　這天，烤好雞腿後，我決定為了家庭「壯烈犧牲」，把雞腿讓給妻子及孩子們享用。殊不知，輕微感冒的大女兒把雞腿啃了一半後，便說吃不下了。因為擔心感冒傳染，所以剩下的雞腿別人也沒辦法吃，只能倒掉。看著水槽裡的半隻雞腿，不知怎麼我突然無法克制地憤怒起來：「姊姊，請你以後如果吃不下的話，先跟爸爸、媽媽說。你看，爸爸一口都沒有吃耶，但這半隻雞腿就這樣要被丟掉了，多可惜。而且我有種不被尊重的感覺！」我一面大聲地說，一面覺得自己居然跟不到四歲的小女孩計較半隻雞腿，實在好笑，可我當下就是嚥不下這口氣！

　　在家立立服事近九年，也在團隊中承擔越來越多責任。陪伴時，總提醒同工要盡量做到不捲入（對方的情緒中）、不離開（對方）、不厚唸（教導）。怎料，因為區區半隻雞腿，這位爸爸在女兒面前破了功。自己反省，主要原因有三：

　　第一個原因，是我忘了先「立己」再「益人」。對我來說水槽裡的半隻雞腿，代表我為對方而放棄了自己所愛的東西，最後卻被棄之如敝屣。但若我真這麼想吃雞腿，其實也可以先跟女兒提出爸爸的需求：「寶貝，爸爸也好想吃喔，我們兩個先來一人分一半怎麼樣？」也許，故事的結局，會變成一家和樂融融地享受美食，我與女兒間的對話不會是「爸爸覺得不被尊重」，而是「爸爸覺得分享的食物真好吃，好欣賞寶貝也能顧及別人的需要！」

　　第二個原因，是我沒有「愛在對方的需要上」。對身體微恙的女兒來說，可能今天她就是吃不下整隻雞腿，但滿腔父愛的我，只想著把她平時最愛的食物端上桌，卻忘了關心對方。搞不好女兒最需要的是早早吃完飯準備睡覺，而不是享用雞腿。

　　最後，是我的眼光只專注在發生的問題上。其實，整件事情還有另外一種看待的角度：儘管女兒身體不舒服，食慾不振，還是努力地坐在餐桌前，把爸爸用心準備的烤雞腿吃了一半。而我就只專注在「怎麼有一半的雞腿被丟掉了」，沒有從另一個角度去探索「為什麼女兒還願意吃一半？」當我們把眼光只聚焦在問題上時，其實也把許多美好的可能性給排除在外。最後往往會從比較惡意的角度去解讀對方的行為。

　　在家立立的服事中，那被丟掉的半隻雞腿，可能是我們為了陪伴的人們多走一哩路額外付出的情感、時間、金錢；又或者是我們放下自己的面子，到處拜託而得來的一絲讓孩子、青少年或婦女、家庭好起來的機會。我們曾被陪伴多年的青少年欺騙、放鴿子、甚至偷竊，也經歷過團隊花費極大的努力長時間陪伴家庭，但各種互相傷害的狀況仍然在家中發生。如何看待那被丟掉的半隻雞腿，成了我們在陪伴上的照妖鏡：我們是否按著榮神、立己、益人的順序，愛在對方的需要上，並且將眼光定焦在對方這個人、而非問題上？

　　原來，陪伴人，最大的功課在自己。我很感恩，在家立立有一群信念相同的伙伴，彼此扶持，一同在陪伴的道路上前行。

「東基公益」雙月刊157期（2023.06）